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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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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們好像在準備放煙花了哦。”

葉家明擡起手腕,點了點頭:“快到零點了。”

甲板上的船員有條不紊地操作著,而宴會廳裏集體倒數的聲音也隱隱傳到了觀景臺上來。

“十、九、八……四、三、二……”

“耶”

眾人齊聲歡呼中,焰火轟然響起。霎時間,數十朵耀眼的花火在空中炸開,姹紫嫣紅,七彩燦然,照得附近的海面都是一片絢爛。

“新年快樂”

觀景臺上的五個年輕男女互相祝福著,手中的酒杯碰在一起,發出悅耳的清響。

柳蔚虹小口飲著杯中的葡萄酒,看著煙花一朵接一朵地在眼前盛放。銀色、紫色、粉彩、亮藍……每一朵都是那麽美,可又是那樣的短暫。還沒得她看清前一朵的姿態,下一朵就將它完全遮蓋。

“彩雲易散琉璃脆……”她喃喃自語,忽然想起了前世時常聽到的那首歌“聽青春、迎來笑聲,羨煞許多人;

那史冊、溫柔不肯、下筆都太狠。

煙花易冷,人事易分,

而你在問,我是否還、認真。

千年後、累世情深,還有誰在等……”

煙花易冷,彩雲易散,大都好物不堅牢。看著這繁華到極致的美景,她心裏不知為何升起一種淡淡的傷懷之感。

“好美啊……薇薇,我真開心,能看到這麽漂亮的景色。”潘瑩蕾卻沒有她的傷感,笑得無比純凈。柳蔚虹被她的單純所感染,也笑著說:“你喜歡就好。不過,你不覺得很可惜嗎?曇花一現……”

“煙花嘛,只要它在天上那一秒是最好看的就行啦。”

潘瑩蕾的回答很簡單,柳蔚虹卻覺得……似乎也很有道理。這個年輕的小姑娘,自有她的一套生活哲學。好樂觀的女孩子啊……

“轟轟”

就在煙花綻放得最燦爛的時候,船身突然晃動了一下。觀景臺上的幾人忙都抓住了欄桿。一時間,他們還以為是放煙火的緣故,才會讓船發生搖擺。

“不對,放煙花怎麽會……”羅達維疑惑地向甲板下探出了身子。

剎那間,易青鋒從旁撲出將他一把壓倒在地,也同時拽倒了柳蔚虹:“大家快趴下”

“轟隆——”

就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炸開了一團火球。

138:中彈!

“轟隆——”

就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炸開了一團火球柳蔚虹被易青鋒拽倒後直接摔在了地上,耳邊突然響起的爆炸聲震動著她的鼓膜,她忍不住驚叫起來。緊接著,船身又再次晃動“抓住我”

易青鋒伸出胳膊摟住了她的身子,柳蔚虹忙緊緊抱著他的手臂,趴在觀景臺地板上戰栗不已。

煙花還在繼續盛開,帶著一種詭異的瑰麗色彩。同樣伏在地下的羅達維驚魂未定,擡頭看著剛才爆起火球的地方,倒抽了一口冷氣。

“天,無線電發射架被炸掉了……”

無線電發射架……被炸掉……被誰炸掉?

柳蔚虹頭腦暈乎乎的,突然聽到潘瑩蕾低聲驚呼道:“啊,那兩艘船……是什麽人?他們要幹什麽”

這時,他們都看到了在游艇下方出現的那兩艘小艇。這兩艘小艇就是造成剛才游艇晃動的元兇,它們在撞上游艇後,又不知用什麽繩索快速將自身和游艇連在一起。隨後,從小艇中閃電般竄出了數十個黑點“不會吧,是……海盜?”

羅達維不可置信地吐出這兩個字,眾人皆是一驚。

海盜?在香都附近的海域上居然遭遇了海盜?

聽起來不可思議,但確實是真的。雖然柳蔚虹也知道,在這個時期香都島附近的許多海域上的確又海盜的存在,而這些海盜大多是正陷於戰亂、饑荒的東南亞各國的流亡罪犯,可她真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幸”遇上其中一股。

就在他們幾個好容易從觀景臺地板上爬起來的時候,飛快沖上甲板的海盜們與船員、警衛發生了激烈的交火夜空中,煙花燦爛依舊,甲板上卻已經亂成一團。觀景臺上的眾人眼睜睜看著那些穿著白色海員服的同伴們,往往一個照面就被人打中要害倒下,好幾個還在中槍後被扔進了大海。

掉下去的人,再也沒有浮起來。

好可怕……

柳蔚虹身上一層層地浮起了雞皮疙瘩。易青鋒抱住她,對眾人低聲喝道:“我們先去和大部隊會合”

沒有人有意見,事實上在這種緊張的時候,人的感覺會變得很遲鈍,經常難以做出什麽有效的決定。有易青鋒下命令,所有人都行動了起來,快速地從觀景臺跑到四層露臺上。

可還沒等他們繼續往下走,就在四層船梯口上遭遇了第一波敵人四個全副武裝的黑衣壯漢,從三層船梯直沖而上。易青鋒反應奇快,還沒等敵人動作,一個飛身就直接將其中一個踹倒在地“葉家明,搶武器”

他狂吼了一聲,葉家明也極快得領會了他的意圖。柳蔚虹自覺拉著潘瑩蕾退開,羅達維蒼白著臉擋在她們身前,表情還算鎮定。

對於一個錦衣玉食的大少爺來說,他的表現還算不錯了,起碼關鍵時刻還懂得護著女人。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根本沒打過架,要他像易青鋒和葉家明一樣沖出去與敵人搏鬥,明顯不現實。

易青鋒在喊完那一聲後,整個人騰躍而起又重重地一擊肘擊撞在敵人胸口,打得那黑衣壯漢“嗷”地慘叫了一聲。在時明時暗的煙花映照下,他的動作如鬼魅般迅速。葉家明才剛剛踢開了一個撲過來的敵人,就聽得易青鋒喊道:“後退”

葉家明下意識地往後一躍,眼前瞬間閃過一串火花“噠噠噠噠噠……”

易青鋒竟然搶到了一把沖鋒槍

柳蔚虹只覺得心臟都要停止呼吸了,眼睛卻根本無法移開視線,腦子一片空白。

那幾個敵人的身手也不慢,除了被易青鋒打傷並搶了武器的壯漢中槍倒地外,餘下三人都避開了子彈,並且立刻在附近尋找到了合適的掩體開始舉槍還擊葉家明忙不疊同時拉著柳蔚虹和潘瑩蕾往一旁躲避,羅達維也手忙腳亂地跟了過來,往日的翩翩風度蕩然無存。

這是真實的人生,不是零零七電影,能在子彈面前還瀟灑自若的才是變態。

易青鋒以一敵三,就靠著一把沖鋒槍展開了火力壓制。柳蔚虹手心不住冒汗,嗓子眼卻越來越幹,心跳得像要沖破胸腔一般。

又是一聲慘叫,第二個敵人也倒在了易青鋒的槍下。然而他也打盡了一梭子彈,沒有彈藥補充,只得爆喝一聲將槍朝一個敵人砸了過去。

就在那敵人躲避半空襲來的沖鋒槍時,易青鋒已經將他撲倒兩人在甲板上滾做一團,開始了近身肉搏。另一個敵人投鼠忌器,怕打中同伴不好沖他們開槍,正想瞄準葉家明等人這邊,卻沒曾想被一個破空而來的“暗器”打中了腦袋“啊”

那人痛得捂住額頭,就在這一瞬間,葉家明抓住了他腰間的皮帶,將他整個掄起,頭朝下地摜在甲板上頭部受到重擊,那人頃刻間眼冒金星差點昏死過去。就在這時候,他被從胯下傳來的鉆心劇痛刺激得再次痛呼葉家明目瞪口呆地看著潘瑩蕾就那麽沖過來,用她那穿著尖細鞋跟高跟鞋的右腳,又狠又準地朝那人胯下命根用力一踩——

太殺傷了……

這一擊讓那人徹底痛暈了過去。葉家明也是個狠人,眼尖地看到那人腰帶上別著戴皮套的匕首,深吸一口氣抽出來,直接就給那人心口補了一刀。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潘瑩蕾喘著氣退開一步,一甩腳把右腳高跟鞋甩了出去。柳蔚虹才發現她剛才只有右腳穿著鞋,原來她之前就把左腳的高跟鞋脫下來,當做武器砸到那人腦袋上,才尋到了可乘之機。

那邊,易青鋒和敵人的纏鬥扔在激烈進行。葉家明把刀子從死人心窩上拔出來,濺出的鮮血噴上了他原本整潔的禮服,但他已經完全顧不得了,他要去幫助易青鋒。

“噗”,沾血的匕首從後方紮進了與易青鋒搏鬥的敵人背上。那人悶哼一聲,易青鋒趁機雙手一卡對方的脖子,用力一扭——

“哢嚓”,脛骨碎掉的聲音,不知為何在這混亂的環境下卻依然微小而清晰。柳蔚虹雙手掩口,眼看著四個敵人被殺死,絲毫也沒有脫險的喜悅。

因為下方傳來的交火愈發頻繁,而從人們的呼喊中,她能感覺到應該是敵方在逐漸占了上風。

這些人有備而來,船上除了一隊十來人的警衛之外也沒有別的戰力,誰強誰弱無需親眼目睹也能判斷出來。

他們這幾個人能殺對方四個人,但能殺四個人嗎?不可能的。

“快,把他們的武器都卸下來,帶走。”

易青鋒一邊說一邊開始動手。葉家明和潘瑩蕾的動作也不慢,兩人片刻間就將那四個人身上背的槍支和匕首、彈藥都背到了自己身上。羅達維和柳蔚虹也每人分到了一支手槍和一把匕首。

潘瑩蕾的動作很利落,柳蔚虹和她一對比覺得真是羞愧。將門虎女,果然家風彪悍。潘瑩蕾勉強牽了牽嘴角,說了句“我在軍校讀書”,咬了咬下唇將她手上那把手槍下了保險。

柳蔚虹也學潘瑩蕾把腳上的高跟鞋甩了,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跟著幾人一齊往下跑。

到了三層客房走廊上,幾人猶豫著該從哪個樓梯下去比較安全。

“他們應該在往宴會廳撤,我們還是得到宴會廳去……”羅達維才說了半句,忽然在走廊的對面又出現了一波敵人“躲回後面”

易青鋒只來得及吼了一聲,馬上舉槍向對方射擊。對方大概沒有料到會遭遇火力抵抗,馬上就被他撂倒了一個。

“對方有三個人。”潘瑩蕾眼尖,一下子看清了對方的情況。她用力吸了一口氣,雙手舉槍,突然從角落裏冒出來向著對方奮力開火“砰砰砰——”

子彈交擊的聲音在狹小的船艙走廊中回響,而後柳蔚虹竟聽到了重物落地的悶響。潘瑩蕾閃回墻後,鼻尖上冒著幾顆汗珠,又是喘息又是笑:“居然被我碰運氣幹掉了一個……”

“你……你會開槍……”羅達維呆瞪著潘瑩蕾,潘瑩蕾畢竟年輕,在這種危急的環境下還是帶著些得意的說:“我可是剛蟬聯了全國軍校女子射擊大賽的冠軍……”

“……”羅達維完全說不出話了。

“好,我們走”

易青鋒將餘下的兩個敵人也順利擊倒,招呼著墻後的幾人迅速通過走廊。柳蔚虹依偎著易青鋒從那幾個倒地的敵人身邊經過,根本不敢去看那幾個躺在血泊裏的海盜。

突然,其中一個血人輕吐出一口氣,勉強撐起了身子,舉起了手中的槍。

易青鋒恰好聽到了這點輕微的聲響,回頭一看那人的槍口正對著柳蔚虹的背部,驚呼“小心”將柳蔚虹往懷裏一拉“砰”

柳蔚虹被易青鋒猛然抱緊,頭皮一麻,隨即卻聽到了一聲沈悶的槍響。

“青鋒哥哥”

潘瑩蕾尖叫起來,幾乎是下意識地沖那偷襲的海盜開了一槍青鋒……青鋒難道被打中了……

柳蔚虹耳畔傳來一聲極輕的悶哼,易青鋒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忽然放開她靠在了走廊的墻上。

這時幾人都看清了,他左臂的衣服開始漸漸被鮮血濡濕……

139:染血的紗裙

易青鋒中彈了。

當他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每個人的反應不盡相同,但所感受到的震驚與不安卻是一致的——在他們之中,最有戰鬥力的一員受傷了“青鋒”

柳蔚虹聲帶哭腔地撲了過去,顫抖著想為他止血,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易青鋒咬牙道:“先別管我,再把這幾個人的武器也卸了還有彈夾”

連羅達維也手忙腳亂地加入了從死人身上搜武器的行列。易青鋒一面看他們動作,一面喘著氣說:“沒事,沒打中要害。但是我……現在不能……和他們對戰……”

“我們……必須先躲起來……”

葉家明點點頭,自覺接過了易青鋒“隱形領袖”的位子,對羅達維說:“戴維,我們該先到哪裏躲一躲?”

羅達維此時也比剛開始戰鬥的時候鎮定多了,快速思考了一瞬,便說:“你們跟我來”

他們放棄了與大部隊會合的計劃,因為就目前看來,只要再遇上一撥敵人,他們肯定會被對方抓住的。易青鋒還能自己走動,可是左臂受傷的他戰鬥力必然會下降,不但不能保護大家,連自保都困難。

沒有時間讓他們浪費,所有人都只能相信羅達維的判斷。羅達維帶著幾人穿過走廊,沒有從左側常用樓梯口下去,而是拐到了救生通道。他們從救生通道下到二層邊的一排雜物間。

幸好羅達維身上帶著船上的一串通用鑰匙,這時趕緊摸出來,試了好幾次才找到了合用的鑰匙將雜物間打開。

“快,快進去”

就在他們逃跑的這段時間裏,下層艙房中交火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這只能代表著兩個結果——要麽船上的人將海盜趕下海裏去了,要麽海盜控制了場面。

從被他們擊斃的這些海盜身上的裝備看來,估計是後者……

五人擠進了狹小的雜物間。這件雜物間是用來放置打掃工具的,氣味肯定說不上好聞,五個成年人擠在一起更加難受。可他們完全顧不上這些。

“青鋒,你的傷怎麽辦?”

柳蔚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易青鋒受傷的左臂。易青鋒拔出一把匕首,咬牙輕聲說:“替我把衣袖撕開。”

柳蔚虹忙接過匕首,在他的指示下把左臂的衣袖撕了下來。昏暗的光線中,易青鋒血肉模糊的手臂讓眾人呼吸為之一滯。柳蔚虹腳都軟了。

還是葉家明這從小到大打架無數的家夥有些療傷的經驗,馬上說:“先紮牢傷口止血”

可是一時半會,上哪兒去找綁帶。柳蔚虹當機立斷,一手拿著匕首一手拉起身上的紗裙,“噝噝”兩下割下一幅珍珠色的紗布,對葉家明說:“二哥這個行嗎?”

“行。我來”

葉家明二話不說,拿起那條紗布就開始動手用力紮住易青鋒傷口上方。柳蔚虹低頭再撕下兩幅裙擺遞給葉家明。珍珠色的紗裙瞬息間被易青鋒的鮮血染紅,柳蔚虹不敢去想他現在有多痛。

潘瑩蕾嘴唇顫抖著,聲音也有點沙啞:“子彈……得取出來才行……”

一片沈默。

他們也明白,子彈在易青鋒體內逗留越久,對他的傷害越大。可是……這種情況怎麽取子彈?

柳蔚虹臉色煞白,正想說什麽,忽然聽到走廊上傳來了一陣陣奇怪的聲音。

一開始他們還沒明白那是什麽動靜,但很快的幾人都醒悟過來——那是槍械碰撞發出的響動……敵人來搜查船上的漏網之魚了五人同時咬緊了牙關,不敢發出一點聲響。走廊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竟在附近停留了下來。

接著,他們聽到了那些人在用古怪的語言交談了幾句。五人大多見識廣博,雖然聽不懂敵人在說什麽,但都能分辨出那分明是東南亞一帶語言特有的發音和強調。

看來攻打、劫持他們這艘游艇的,果然是東南亞的那些流亡犯罪集團。

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殺人擄劫只當尋常。柳蔚虹想起以前聽說關於這些惡魔的恐怖零碎片段,身上的血管都冷得要凍結了。

好在那些人沒有在他們門外逗留太久,又匆忙跑到別處去了。柳蔚虹推斷他們應該已經發現了三層走廊上同伴的屍體,或許還見到了四層露臺上的那幾個……那他們也該知道,有人不但逃脫了,還搶走了部分武器。

當他們控制了這艘船以後,一定會集中精力將他們搜出來的“我們現在怎麽辦?”

羅達維苦澀地問出這句話,心裏也知道其實大家都沒有什麽好答案。

躲在這裏能躲多久?剛才那撥人走掉了,難保不會再回來。潘瑩蕾也不抱希望地悄聲問道:“戴維,這船上就沒有什麽密道、密室之類的……”

“沒有那種東西啊。”羅達維還是苦笑不已。“一般的游艇上誰會設計那種東西,又不是拍電影……”

這樣的時刻他居然還能說冷笑話,可見心理素質還過得去。

密道……

柳蔚虹突然擡頭看向雜物間的天花板。

“薇薇,你在看什麽?”

“通風口……我們可以躲到通風口裏去”

柳蔚虹急促地說。

“啊?”

餘下的幾人都楞住了,她在說什麽?

“戴維,你忘記了?白天你帶我們參觀的時候,不是說這艘船的通風設備做得非常好,通風管道都是按照最高的標準來建造的,修理工在裏頭走動都沒有問題……那我們躲上去,肯定也能行動吧?”

她的嘴唇飛快地翻動著,聲音盡量壓得很低很低。眾人聽後先是覺得她異想天開,但很快都開始認真思考起來……是啊連他們自己都沒想過要躲上去,敵人肯定也想不到吧?

他們現在躲在雜物間裏,暫時是安全的,可一點退路都沒有。上了通風管道就不同了,四通八達的管道能用來逃生的路線可要多得多。

“好,我試試”

葉家明是行動派,說幹就幹。他踩著靠在墻邊的折疊電工梯攀上了天花,拿著匕首輕輕撬動起通風口的螺絲來。

“怎麽樣,能動嗎?”

羅達維也踩著另一架梯子爬上去幫忙。雖然手腳並不麻利,好歹也是個勞力。

柳蔚虹一面留意著易青鋒的傷勢,一面關註另外兩人撬通風口的情況。潘瑩蕾手裏緊緊抓著一把手槍,肩膀上還掛著一把微型沖鋒槍,雙眼眨也不眨地瞪著緊閉的門板,仿佛敵人隨時都會破門而入似的。

“好,卸下來了”

葉家明籲出一口氣,貼身的襯衫濕了一大半,緊緊粘在背上,可見他有多麽緊張。在場的幾個人都不胖,應該都可以從這個小通風口爬上去。

“天,我聽到他們在砸門……”

潘瑩蕾的話裏帶著濃濃的顫音。不需她提醒,其他的幾人也都聽見了,敵人在似乎在逐一砸開每一個房間的門。

這代表著敵人已經完全控制了船只,所以才能騰出精力來追捕他們“快,你們先上去”

葉家明二話不說,彎下腰拉起了柳蔚虹的胳膊。

柳蔚虹情知這種時刻不能矯情,像灣灣電視劇裏的苦情女主抱著男主哭喊著“要死一起死”才是最浪費時間。

她很快地在葉家明和羅達維的幫助下爬進了通風管道,馬上就被裏頭彌散的塵埃與刺鼻的味道嗆住了,用盡意志力才將快到喉嚨的咳嗽聲壓了下去。

隨後,潘瑩蕾也爬了進來。她和潘瑩蕾在上頭幫忙,葉家明與羅達維在下面托著,費了好大勁才把傷員易青鋒弄進了管道。

緊接著是羅達維上來,最後才是目前身手最敏捷的葉家明。

葉家明非常細心,他手上還抓著通風口的排氣窗。爬上來後,他讓羅達維抓著排氣窗,又讓柳蔚虹從裙子上再割下幾條紗布。

因為是反面,沒法重新上螺絲,只好用紗布搓成繩子綁住排氣窗的四角,在管道內部將它稍微固定住。

只要不是專門來檢查,從下面的雜物間是看不出這個排氣窗被人卸下來過的。

“往前爬”

葉家明毫不猶豫地下令。

羅達維則主動爬到了隊伍的前面帶路。他對整艘船的構造比較清楚,知道哪裏是通風管道交匯的地方。在那裏,空間會比較寬敞。

五人斂聲屏氣,在一米來高的通風管道裏默默爬行。柳蔚虹看前面的易青鋒緩慢動作著,心裏就像被針紮一樣直發疼。青鋒可是在帶著傷爬行啊……他的胳膊能不能支持住……

隔著游艇薄薄的天花板,他們清楚地聽到房門被不停砸開,那些講著東南亞方言的海盜在不住交談。那種敵人近在咫尺的感覺,讓人恐懼得每個毛孔都像泡在冰水裏一樣的可怖。

不知爬了多久,柳蔚虹覺得自己的膝蓋都要磨破了,那些人的動靜也漸漸遠去,才聽到羅達維低呼一聲:“好,先在這裏停一下。”

這時,他們才發現已來到了一個大概有兩米高的較為寬敞的管道交匯處。

幾人像軟泥般癱坐下來,互相靠著對方的背脊,不住粗聲喘息。羅達維輕聲說:“這下面不是走廊,應該不會有人經過的。”

沈默多時的易青鋒,這時候突然說:“家明,幫我把子彈起出來。”

什麽?

140:用生命守護你

“家明,幫我把子彈取出來。”

易青鋒語氣淡然,和以往並無不同。然而他這句話卻讓眾人俱皆心神一顫,任誰都知道,在這種環境下取子彈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不行,沒有酒精和專門的醫療器械,我沒法幫你。”

葉家明深知中槍固然是重傷,但如果處置不當,傷口第二次受創,那麽之後可能爆發的感染危險性更大。

“我必須取出來。”

易青鋒還是使用最簡單的陳述句。但每個人都能感覺到他堅定的決心,連葉家明都沒法再開口說什麽。

雖然如此,葉家明也還是沒動手的打算。

羅達維突然出聲,打破了這短暫的僵局。

“我想,這裏離我的房間應該不遠……”他在暗中計算著路程,再道:“如果可以從通風口進入我的房間,我就可以把應急藥箱取來。”

“可是……”他苦笑了一聲:“我沒有信心一個人把天花板上的通風排氣扇弄下來不發出聲音。”

“那我和你去。”

葉家明沈吟片刻後作出了決定。

“不。”

出聲反對的,是久未說話的潘瑩蕾。

這個剪著利落短發的軍校女生,從海盜上船後所表現出的英勇與鎮定真的遠遠出乎眾人的意料。

“青鋒哥哥現在情況危險,家明哥你留下來保護他和薇薇。我陪戴維去。”

她鄭重地說道。

幾人又一次愕然,可細細思量之後,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好的決定。

潘瑩蕾的戰鬥力雖然不如葉家明,但她行動還是很利索的,又懂得用槍。只要不與敵人正面遭遇,她應該能幫得上羅達維。

“我們走你們幾個呆在這兒別動。”

羅達維也是個幹脆的人,沒有再磨嘰什麽“不能讓女人保護”之類的鬼話。他挪動了身體,從右邊的通風管道開始往前爬。潘瑩蕾把身上的微型沖鋒槍卸下來,帶著兩柄手槍也上路了。

黑暗中,只剩下葉家明、易青鋒和柳蔚虹。

柳蔚虹輕輕環住易青鋒的腰,讓他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如懷抱嬰兒一般。如果是平時,易青鋒絕不會這樣緊挨著柳蔚虹,反而會紅著耳根挪開一些距離。可現在,他是真的疲倦了。盡管他一聲不吭,但胳膊上的傷口時時刻刻都在刺痛著他的神經,他只是憑意志力在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在這種可以將人折磨成瘋子的可怕靜謐裏,柳蔚虹忽然想起了似乎很遙遠的前世。

那一世,她與方東林在夏天訂婚,秋天的時候,易青鋒就離開了青松園。幾個月後,她就聽到了他在昆侖山路上犧牲的噩耗。

也就是說……前世,易青鋒也是差不多在這個時候去世的難道歷史又要重演了嗎?

被可能失去易青鋒的恐懼緊緊攥住了心臟,柳蔚虹的身體不可抑制地輕顫起來。易青鋒隱約察覺到她的顫抖,沙啞著嗓子開口說:“薇薇,不要怕,沒事的。”

“青鋒……”

“對不起……”

柳蔚虹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在易青鋒高廣的額頭上。她不要他死,她不能讓他死易青鋒緩緩擡起沒有受傷的右手,在黑暗裏輕輕撫上了她沾滿淚水的臉頰,有些笨拙地用手背替她抹去眼淚。

“別哭。”

她“嗯嗯”拼命點著頭,才想起易青鋒根本看不見她的動作。拼命想將眼淚收回去,可不知怎的反而越流越多,將易青鋒的手背都打濕了大半。

“……不要哭了……我死不了……”他啞著嗓子,將幾乎就要沖口而出的咳嗽壓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

“我還要保護你呢,所以我不會有事的。”

柳蔚虹戰栗著將易青鋒緊緊抱住,身體裏是滿滿的無法排遣的恐懼,還有……感動。

從他來到她身邊的那刻起,就如同影子一般追隨著她。只要是她的要求,無論合理與否,他都會盡力替她做到。

剛才要不是為了保護她,以他的身手,怎會如此輕易被一個重傷的敵人偷襲成功?

但是……她真的不能再哭了。現在不是軟弱的時候,她必須要振作起來。

她沒有葉家明的身手和潘瑩蕾的槍法,體力也比不上羅達維。她所能做到的,就是不要拖眾人的後腿,讓他們還得分心照顧她、保護她。

易青鋒感覺到柳蔚虹漸漸止住了抽泣,心頭松了松。比起自己身上的傷,他更關心薇薇的情緒。

他的小公主啊,從小就住在壁壘森嚴的“大內”之中,何曾遇到過這般恐怖的情形?上次他沒能保護好她,讓她被迫與唐飛揚一道逃亡,幸虧她吉人天相逃過一劫。這次,他無論如何不能讓她離開自己身邊了。

左臂的疼痛反而讓易青鋒的神智愈發清醒。他從沒像現在這般虛弱,但也從未如此充滿鬥志。

他稍稍坐直了身子,不再開口說話,一點一滴地積蓄著體力。自幼修習硬氣功的他,身體的恢覆要比一般人快上不少。這段休息的時間裏,他慢慢地又恢覆了一些體力。

不能倒下,他絕對不能倒下。

在將薇薇帶到安全的地方之前,他決不允許自己倒下。他會用盡自己的所有來守護她,即使是——

他的生命。

葉家明一直在旁默默不語,靜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裏不知在想著什麽。今天的事情,也是他平生中所遭遇的最大危機,然而直到此刻,他也沒有失去逃生的信心。

是他將薇薇帶到船上來的,所以他也一定要將她完完整整地帶出去。

比起柳蔚虹,他自覺肩上的責任更重。在自己這個五人小團隊裏,易青鋒負傷,羅達維僅能自保,潘瑩蕾雖然會開槍,格鬥方面估計派不上多大用場。柳蔚虹更是柔弱。

他從小當慣了大哥,此刻也早就進入了“老大”的角色,思索著如何才能從這個危局中脫困,讓大家都能全身而退。

不知過了多久,柳蔚虹覺得簡直有一個世紀那樣漫長,通風管道的一側終於又傳來了“沙沙”的聲音。

三人瞬間警覺起來,雖然猜想著可能是那兩人終於回來了,但又害怕是敵人搜索到了這裏。葉家明和易青鋒都握緊了手裏的槍,下了槍栓。

“薇薇……”

潘瑩蕾細小的呼聲順著管道傳過來,三個人的肩膀“呼”地垮了下來。太好了,那兩個人順利回來了……

一股微弱的光線讓三人楞了楞,然後才反應過來,這大概是他們順便去取來的手電筒。

片刻後,兩人的身影出現在管道口中。

爬在前頭的還是帶路的羅達維。他懷裏抱著不少東西,黑蒙蒙的誰也看不清是什麽。潘瑩蕾打著小手電隨後也爬了過來,她卻抱著一個笨重又古怪的家夥。

柳蔚虹很費勁才分辨出,那是一臺老式電腦,半球體的屏幕和機身連成一體的那種——當然,在這個時代,這已經是最先進的電腦了。所謂老式,是相對於她的認識而言。

他們帶一臺電腦回來做什麽?

柳蔚虹雖然滿腹疑問,但對易青鋒傷情的關心讓她無暇顧及其他。羅達維喘著氣坐定,先把一個袋子扔給柳蔚虹。

“薇薇,你先把這套運動服換上。”

柳蔚虹呆了一秒鐘,旋即點點頭。她看到潘瑩蕾也已換上了運動服,寬寬大大,應該是羅達維的衣服。自己這套也一樣吧?

空間有限,她也不避諱什麽,將長褲往腿上一套挽了挽褲腿,再用匕首把多餘的裙擺都撕下來,再披上運動外套。在她順手把長發編成辮子的時候,葉家明和羅達維已經準備替易青鋒取子彈了。

“戴維,你按住他的手。瑩瑩,手電筒照準位置。”

葉家明冷然下令,兩人二話不說便照做了。借著手電筒的燈光,葉家明從羅達維帶回來的應急藥箱裏找到了酒精,先替匕首消了毒。

柳蔚虹不忍再看下去。完全沒有麻醉,只是簡單的消毒便要徒手將子彈挖出來,比關公刮骨療毒也差不到哪裏去。光是想象,她就覺得害怕。

易青鋒卻很淡定。“來吧。”

“咬著這團棉花。忍著點,我動手了。”

葉家明的聲音裏竟也帶著一絲緊張。生挖子彈……這種事,他還真是沒幹過啊如果有得選擇,他一點都不想由自己來動手。可是這幾人裏頭,也只有他最合適幹這活了。

柳蔚虹將頭埋進了雙膝之間,緊緊咬著牙關,淚水又漸漸溢出了眼眶……

黑暗而狹小的空間裏,只剩下幾人急促粗重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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